酱香：在时间里发酵的诗行

文/文荨

一、赤水河的平仄

高粱在田垄间排开韵脚

青纱帐翻涌成未校对的初稿

赤水河的水漫过平仄——

春分时浸种，芒种里蒸煮

每粒粮食都在酒曲中重新组词

当蒸馏塔析出星群的标点

酒糟在窖泥里打了个绵长的盹

把百年前的月光，酿成

挂在酒坛上的琥珀色省略号

二、酒窖里的时光蒸馏

木甑蒸腾的云雾漫过族谱

酒师的手纹拓印着祖传的密码

摊晾的高粱在竹席上排列成诗

翻搅的节奏踩着二十四节气的节拍

封坛的棉纸吸饱了岁月的潮气

让“王茅”二字在陶瓮深处

发酵成愈发清晰的笔画——

当木塞旋开的瞬间

一整个世纪的窖香破纸而出

在玻璃杯里荡开层层叠叠的

无声的平仄

三、远方是未拆封的酒坛

马帮的铜铃在酒坛封口处生锈

现代的车轮碾过相同的山径

每坛酒都装着半座赤水河的月光

和酒师掌心的温度

当标签上的“中国”二字漂洋过海

瓶身倒映的异乡灯火

正与百年前烧房的烛影重叠

而所有未曾言说的乡愁

都在酒液的漩涡里结晶

成为比远方更远的——

挂在舌尖的，永不褪色的

酱香韵脚

四、在回甘里抵达远方

初尝时是山风撞碎在岩壁的清冽

中段漫过稻花沉淀的絮语

尾韵是祖父藏在酒糟里的咳嗽

当回甘漫上喉头

整个黔庄都在酒液中轻轻摇晃

蒸馏塔化作笔架，盛着

永不干涸的赤水河墨汁

而每滴酒都是未拆封的信

地址栏写着：

“致所有在时光中行走的味蕾——

这里有比远方更醇厚的、

正在发酵的、中国的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