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台酒,《续遵义府志》是这样记载的:“出仁怀县西茅台村,黔省称第一。《近泉居杂录》:制法,纯用高粱作沙煮熟,和小麦曲三分,纳酿地窖中。经月出而蒸烤之。既烤而复酿,必经数四,然后成。初曰生沙,三、四轮曰燧沙,六、七轮曰大回沙,以次概曰小回沙,终乃得酒可饮。其品之醇,气之香,乃百经自具,非假曲与香料而成。造法不易,他处艰于仿制,故独以茅台称也。郑珍君诗‘酒冠黔人国’,乃于未大显张时。真赏也,往年携赴巴拿马赛会,得金牌奖,固不特黔人珍之矣。”它说明茅台酒是在民国四年(1915年)参加巴拿马赛会得金奖后始于全国闻名,之前只是在本地出名。其实不然,我们从蜀中诗人的诗可知,茅台酒早就走出它的产地了。
四川荣县诗人赵熙,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入都,在重庆遇见桐梓人邹怀西,他为邹怀西所藏仇十洲梅花书屋图题诗三首,其第一首原稿为:“老抱仇英二顷田,夫君吟帻亦萧然。故知梦断茅台夜,不醉梅花又一年。”并注明“茅台村酒闻天下,怀西之家近焉。”光绪二十四年比民国四年早了十七年。
后来蜀军北伐军总司令熊克武,赠他茅台酒,他特作词《壶中天·茅台酒》一首:
月中滴液,是妙香仙子,花身罗幕。得气自成天酿法,翠聚孕人形灵药。碧井华泉,黔山曲院,露似金茎作。欲斟还惜,一尊量取犀角。
此地是古犍为,如今天远,不赠那能酌?未揭瓮签心已醉,霸子鸿妻齐乐。千里交深,通身春沁,花外鸣乾鹊。大茅君洞,几家移此村落。
在上片中,诗人认为茅台是穿着花衣,坐在丝罗帐幕中的仙女流下的眼泪。它得宇宙之真气,酿造天然,又加入像何首乌之类的人形仙药,用碧井泉水,黔山曲药,金茎甘露,掺合而成。因此,十分珍贵,简直舍不得斟饮,每次只能以犀角杯取少量而饮。下片说茅台酒产地在古犍为地,路途遥远,不易沽取。如没有朋友的赠送,他哪能享用?朋友从千里之外送茅台酒来,使他周身就像沁满春意,外面的喜鹊都高兴得鸣叫不已。还未打开瓶塞就已经心醉,妻儿他们也很兴奋。但茅台酒的产地好比是大茅仙人的洞天,居住在凡间的人是不能进去的。因此要喝到茅台酒就更不容易了。
华阳诗人林思进,与卢选卿是好友。卢是遵义人,每去成都,他都带着茅台酒去与林思进同饮,前后达十年之久。他送林思进的茅台酒,林思进转送大画家黄宾虹,并作诗:“莫笑家贫无旧醅,茅台新到送君开。乱馀漫动南归兴,且自凭栏劝一杯。”
卢选卿死后,他饮茅台酒就不那么方便,但意想不到的是其友人绵竹曹经沅(纕蘅)于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调任贵州省民政厅长,又给他送去了茅台酒,他为之写了《茅台酒歌,奉酬纕蘅自黔中饷酒》以致谢:
曹侯饷我茅台酒,鸱夷磊落悬后车。
赤水山程走千里,瞥见曲生来坐隅。
倾银泻玉百不顾,酩酊自酌花前壶。
人言嗜好南北殊,沧州滑辣越清腴。
故乡回首论名品,绵酿正敌渝中沽。
贻上诗张玻璃驹,抱冰歌赏鹅黄雏。
浊者中贤清中圣,督邮从事安可诬。
我生本是高阳徒,建瓴千钟豪气粗。
当年茅酒冠黔国,好事卢郎今有无。
杨柳湾清碧玉渠,谁人为买华家姝。
丝绳玉缸世换蛆,山河邈矣黄垆虚。
人生几何春已夏,况值横海翻鲸鱼。
曹侯近握黔山符,政本要令疲民苏。
十吏占函困簿领,爬除疻痏欺徐徐。
薰风铃阁扬隼旟,道旁行马立踟蹰。
山满樗茧田满稌,昔时无袴今有襦。
催科愿注下下考,抚杯不饮情有馀。
渺然无弦寄琴旨,希声还在清泛初。
那复引人著胜地,此意何假车茵污。
曹侯曹侯,
醇醪交谊古来有,欲问今人恐不如。
白头无用惭腐儒,太平难望东都酺。
百户牛酒不足道,请君但诵于蔿于。
此诗一至六句,写朋友从千里之外用车子运载茅台酒送他,家中角落都堆放了茅台酒。他经常酣饮,醉倒花间。七至十六句,插叙天下的各种名酒:沧州的,越地的,绵竹的,渝州的。还有王渔洋(贻上)夸赞的眉州酒,张之洞(抱冰)喜爱的嘉州酒。这些酒,浊者是“贤”,清者是“圣”,不能用好和坏来评判它。他生来就是好饮,如放荡不羁的高阳酒徒,雄豪气壮,千杯不醉。十七至二十四句,回忆友人已逝,无人为他再送华氏茅台酒了,感慨当今世道不宁,山河邈远,人事代谢,物是人非。二十五至三十八句赞颂曹经沅的治政,“令疲民苏”“爬除疻痏”“无袴今有”“催科下考”,而他自己则是“簿领”“立马踟蹰”“抚杯不饮”“弦寄琴旨”。他真是一个励精图治的好官员。三十九句至结尾,写曹经沅交友是秉承古道,重情重义,“今人不如”。而自己则是迂腐不明事理的读书人,已难望太平时世道享用“东都酺宴”了,更不要说获取官爵赏赐,只能唱唱《于蔿于》这歌消遣人生了。
金堂县诗人流沙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饮茅台酒后,题诗曰:
还我青春一夕,赠我黑甜一梦。
醒来日上三竿,方知茅台味重。
饮茅台酒后,瞬间人也变得年轻了,睡梦也香甜,真是大梦沉沉。在尘世间奔忙劳累,难得此梦酣息,这真要感谢茅台酒的浓情厚意了。
茅台酒自诞生起,就频频进入了诗人笔底,产生了不少与茅台酒相关联的诗歌。但标题直截标明写“茅台酒”的,据我视野范围所见,仅有蜀中诗人赵熙的词《茅台酒》,林思进的七言古风《茅台酒歌》,流沙河的六言诗《题茅台酒》。这三位诗人真是茅台酒的粉丝了。
作者:龙先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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